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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党校同学(一)

        要说旁人对梅钢的成绩迟钝,还情有可缘,秦大伟作为省外经贸委的中层官员,对梅钢系近年来所取得的成就还是清楚的。

        虽然在全省经济活动中,省外经贸委的地位不好跟省计委相比,但也是全省最重要的经济职能部门之列。

        秦大伟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当前的全省经济发展方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新浦钢厂及新浦港建设在全省经济发展战略的地位,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新浦当前铺开的建设领头人就是曾将东华市委谭启平书记逼走的沈淮?

        不过,开班之前没有一点消息,学员名单、学员党支队成员名单,都不见沈淮的踪影,甚至就连宿舍门背后贴的名单里都没有沈淮的名字,突然在今天早上听到沈淮会进入这期的县干班进修,也怪不得别人会胡乱想。

        不过秦大伟也明白,霞浦县真要有什么动作,像廖德志这样的地方官员应该是最敏感的。

        秦大伟也经常跟地方官员接触,知道地方驻徐办的负责人对地方来徐官员的殷勤程度,通常都反应了该官员在地方上的实际地位。

        随廖德志出党校大门,见霞浦县驻徐办果然替沈淮租了一辆黑色奥迪停在旁的树荫下,秦大伟差不多就能肯定,关于沈淮“带病进修”的传闻当不得真。

        “呵,还是地方上气派,”秦大伟感慨的笑道,“我们部门到现在都还没有一辆奥迪呢。”

        “地方上也穷,也是沈书记到霞浦后,才逐步好转。不过,我们驻徐办现在就一辆八十年代刚报废的老吉普。要不是考虑到沈书记公务繁多,老吉普实在不成样子,我们县的陶书记也不会同意我们租辆奥迪摆阔气……”

        廖德志笑着说道,打开车门,气的请秦大伟上车,怕坐在车里等半天的司机小徐对秦大伟轻慢,说道,“小徐,沈书记暂时不用车,这位是省外经贸委的秦处长,跟沈书记是一个宿舍的同学,沈书记指示我们送秦处长回去……”

        驻徐办,说白了就是地方在省里方便办事的常驻机构,联络最多的就是省直机关。不要说廖德志摸不清楚秦大伟跟沈淮的关系到底有多熟络,仅凭着秦大伟是省直机关的处级官员,他都得小翼伺候。

        秦大伟也不能坦然真就白坐车,掏出烟来分给廖德志跟司机小徐。

        司机小徐接过烟,夹在耳后根,谢过秦大伟给他点火,说道:“我们给领导开车的,可不敢一边开车一边抽烟。秦处长你家住哪里?”

        秦大伟报了个地名,这边车子刚起步,就看见沈淮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校门里出来。沈淮朝这边挥了挥手,就骑车拐进左侧、梧桐树茂密的巷道里去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徐城的地形也相当熟悉,秦大伟笑着问廖德志:“沈书记以前住过徐城啊?”

        “嗯,沈书记调到东华之前,好像在省里教过书。”廖德志说道。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不熟悉更多的细情,但对县领导摊在明面上的履历是清楚的,知道沈淮调到东华市政府担任秘书之前,曾在省经济学院当过两三年的讲师。不过他还是摸不清楚秦大伟跟沈淮的关系到底有熟络,故而也是说得含糊。

        沈淮宁可骑车进出党校,在徐城许多事务也依赖于张拓的协助,廖德志心里是失落的,也是惶恐的。

        这至少说明沈淮对他远远谈不上信任。

        廖德志对此也很无奈。

        他这个职务,干的就是伺候领导的差事,到省里来的地方官员,公务安排几乎都要通过驻徐办组织。这也意味着领导会有很多私密都会暴露在驻徐办负责人的眼鼻子底下。

        几乎每一个新上任的领导,只要有能力,都会在一些职位上换上绝对信得过的亲信,驻徐办主任就是其中之一。

        都说沈淮进修过后,就是会顶替葛永秋全面主持政府工作。沈淮对他不信任,也就意味着他的驻徐办主任头衔很快就要给摘掉,这叫他怎么不诚惶诚恐?

        廖德志也明显感觉,安排车跟套房这两件事,明显没能讨好到沈淮的欢心,唯一叫他心里稍安慰的,就是沈淮让他送秦大伟回去。

        即使在沈淮看来,这可能只是顺捎上,但在廖德志看来,只要领导还愿意让你做事,哪怕是再细微的小事,也比什么都不让你干,直接摞在那里冷处置要好一千倍。

        看秦大伟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廖德志虽然知道这样年纪在省直机关的处级干部有一批人,但也不容轻视。

        关闭再者党校同学也是官场人脉之一,现在是刚接触,但谁知道他将来跟沈淮的关系是亲是疏?

        廖德志在车上跟秦大伟套起热乎起来。

        虽然手里有关于新浦钢厂及新浦港建设的纸质报告,但那些以数据为主,得来的印象总是很浅,秦大伟也想从地方干部那里知道更具体的信息,故而短短二十分钟车程也跟廖德志聊得热乎。

        今天晚上要不是秦大伟妻子的姨姐生日,实在凑上不关系,廖德志都想着去凑份子了。

        廖德志坚持将车开到小区楼下才离开。

        目送廖德志他们离开,秦大伟抬头看了一眼老式的筒子楼:

        墙面的涂层都有些剥落,一块块像是籁子头似的,秦大伟心里想,自己住这么个地方,落到廖德志的眼里,会不会叫他生出些轻视来?廖德志会不会把他住处的状况,说给沈淮听?

        秦大伟拿钥匙打开门,看到妻子坐在餐桌前发愣,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下午要跟小四一起去商场给你姨姐买礼物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晚上吃饭的地方定了吗?”

        “怎么准备礼物,我身上总共就四百块钱!”妻子红着眼睛坐在那里没动静,说道,“小四给红霞卖了一根链子,花两千多,我是姐姐,四百块钱买什么东西能送出得手?红霞跟我姨父他一家人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明白。他们不指望我们送多少,但肯定也不希望我们送得比别人少这么多的。而且今天晚上吃饭选的地方,单菜标准听说就要一千二一桌……”

        “那不用哭鼻子啊……”秦大伟笑着说道。

        “谁哭鼻子了?”妻子睁开红通通的眼睛说道,“你进党校是我姨父帮忙说了话的,进党校学习能不能得到提拔,还得要我姨父跟你们主任说话才行。你都说了关键卡子上不能掉链子,你以为我是替谁急?我不会买根链戴自己脖子上,谁舍得送给别人啊。”

        “好了,两三千块还是有办法的,你等我一会儿。”秦大伟走到里屋,将家里存的四条烟跟六瓶酒拿出来,下楼跑到小区外头的烟酒店里,换了两千四百块钱回来。

        他在职位上,小心谨慎不会收别人的现金,但别人送烟酒之类的,他也不会拒绝。

        他平时抽烟喝酒都很随意,好烟好酒通常都能存下来。

        现在名贵烟酒回收也形成一条龙服务了,甚至熟悉的人都上门回收。虽然比起原价要大打折扣,但用不上的多少能换一些现金。

        秦大伟回来将钱交给妻子,说道:“这么多够不够用,要不够,我身上还有八百块钱,你先拿去……”

        “我在东方广场看到一颗坠子,要两千五,除了这个,人情我们表姐弟几个都随两百,也不用特别的多;你身上要留些钱,”妻子说道,“你都说了,你们进修班的同学很多都是下面的县太爷,出手阔绰,真要你花钱的时候,你也不能丢了面子。”

        秦大伟轻轻一叹,将妻子搂到怀里,有时候也不清楚在仕途上这般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淮虽然到党校进修,但也没有可能把所有事务都放下来不去处理。

        之前他在霞浦,跟省委联络少些,这段时间平日都会住在徐城,自然要把跟省里的联络抓起来。

        晚上,沈淮要在颐园店请业信省行的姚荣华吃饭,除了谈工作上的事情,也算是为尚溪园在徐城的颐园店拉几个高档户。

        尚溪园颐园店做高端餐饮,主力市场还是集中在公务及商务宴请上。这方面的市场,还是有些竞争的,尚溪园在徐城没有什么根底,想要经营好,完全想要摆脱对人脉的依赖,是不现实的。

        沈淮下午就躲在陈丹的办公室里忙里偷闲,待姚荣华的车过来,才与陈丹一起下楼去迎接。

        这时候楼前绿树丛中的停车场里停了好几部徐城市委市政府部门的小车,应该是一起过来的。

        沈淮回头瞅了一眼,大门前的贵宾指示牌上,写明是一个叫黄红霞的女人在这里过四十岁生日。有一个姿色平庸的中年妇女正站在门口迎宾,有好几个衣冠楚楚的人,围在旁边寒暄,看样子像是今天生日宴会的女主角……沈淮问陈丹:“这个黄红霞是谁啊,派头不小啊?”

        “是省桥集团的一个经理,好像徐城市人大副主任黄同的女儿。”

        沈淮想起秦大伟下午离开时,说是要回去给姨姐过四十岁生日,暗道,秦大伟难道是徐城市大人副主任黄同的亲戚?

        沈淮心想这个可能性颇大,就算是省直机关,三十四五岁就担任处级干部,这次进修后还有可能提正处,没有一点背景是不成的。

        不过廖德志下午打电话过来汇报送秦大伟回去的事情,提了一句,说秦大伟住的小区条件不是很好,这个也叫人奇怪。省直机关的住房条件再差,总不能比地市差。

        党校进修的学员,都是各个地方推荐过来的,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竞争的关系,故而是积累官场人脉的一个重要途径;沈淮也不可能说不食人间烟火。

        再者沈淮不想叫陈宝齐、虞成震的眼线潘志强在接下来两三个月时间盯得他难受,也要尽可能拉拢冯至初、秦大伟去孤立潘志强。

        要是在宿舍里,让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孤立自己,除非以后不住宿舍,不然这滋味也够沈淮他自己吃一壶的。

        “对了,等会儿我们坐到能看见大厅门口的小厅吃饭。”沈淮说道。

        “怎么,他们宴请的人里有你认识的?”陈丹问道。

        “有可能吧,”沈淮说道,“我党校有个同学说今天是她姨姐过生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泼人。”